哈尼族聚居的地方，多以当地的环境来命名。嘎他、期垤、俄垤，3个拗口而生僻的地名音译自哈尼语，“嘎他”意为路上方的村子，“期垤”是麂子马鹿出没的地方，“俄垤”则是董棕树生长的地方。在路的尽头有三个村庄，深藏在大山的褶皱里，将贫困与哈尼人一同折进这原始森林密布、草木旺盛、动物自由出没的地方，这里，就是红河县的3个深度贫困村。

哈尼人勤劳，在高陡山坡开垦梯田种上粮食，在深山水潭布置陷阱捕食猎物。然而，偏僻的地理位置，以及艰苦的自然条件仍然是当地走出贫穷的羁绊。“扶贫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扶智。”红河县驻村扶贫工作队总队长李荣春说，要从根本上改变3个深度贫困村的落后困境，“育人”亦同等重要。

2018年9月，由云南省委宣传部协调北京百仁慈爱公益基金会，开始向嘎他、期垤、俄垤3个深度贫困村选派志愿支教教师，截至目前，已有来自全国各地的20余名青年教师先后走进大山，为求知若渴的哈尼孩子点起了希望的光亮。而这批青年，也通过自己的选择，站到贫穷的土地上，和扶贫干部、队员一起生活、工作，重新认识支教和脱贫攻坚。

写在墙上的心愿

“这里就像我10年前上学的地方。”踏入小学校园的第一天，从湖北孝感赴俄垤小学支教的陆玉琴即感受到了落差，城市里的小学大多看不到黄土、大山，校园里是规划整齐的绿植和齐全的现代化教学设施设备。而这里的学校，背靠大山，孩子们沿土路步行来上课，逢下雨天，整个校园处处是泥，更不用说陈旧的基础设施。她说，“想过有差距，但没想过差距那么大”。

这是嘎他、期垤、俄垤3所小学给远道而来的支教青年们投掷的第一印象，匮乏的物质环境让他们惊叹，却并不足以动摇支教的信念。真正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孩子们的精神状态。

即便是已经在嘎他小学支教近两年的朱丽莎仍然记得孩子面对陌生人羞涩的表情和闪躲的眼神。这是一种长期封闭、蜷缩的生活状态。为了增加收入，年轻劳动力纷纷外出打工，村子里生活着留守老人与儿童，大多数老人只会讲哈尼话，与外来的人难以交流，孩子的怯生生则来源于对新事物的未知。

“孩子难接近，家长难沟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知道除了在讲台上讲课，还能做些什么。”朱丽莎坦言，最初的支教工作十分艰难。

山里的孩子基础不好是公认的事实。吉红霞给五年级学生上数学课，“数学乘法口诀应该在二年级就可以完整背下来，但这里的孩子到五年级也很吃力。”很多个课后的夜晚，支教老师们聚在一起，思考、讨论如何改变现状。坚守最初选择的信念，他们调整心态，尝试从生活中的点滴关心切入，结合灵活的教学方法，引起孩子们的学习兴趣。一年如白驹过隙，在点滴的积累下，孩子们变得活泼、开朗、自信，学习成绩得到大幅提升。

朱丽莎在自己班级的后壁上开设了一块心愿墙，有的学生写下“想读清华大学”，有的学生写下“想当保洁员”。不管是志存高远还是立足眼前的心愿，都让朱丽莎感动，“教给他们基础课程只是我们的任务，希望真正带给他们的，是唤醒他们对探索世界的渴望，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小手”牵起的希望

哈尼学生被围坐在中间，他们自信满满，用哈尼话给家人和邻居讲扶贫政策。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小村里，支教老师们站在旁边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宣讲源于省委宣传部驻村扶贫工作队不间断开展“小手拉大手·助力脱贫攻坚”主题活动。这场活动，由驻村工作队员牵头，以主题活动倡导少数民族学生争当精准脱贫政策的宣传员，向学生宣传脱贫政策，让学生向家人宣传，达到“教育一个学生、带动一个家庭、改变一个村寨”的目的。

“这样的活动效果很好。”期垤小学的支教老师李震说，家长们看到了孩子的变化，在不断引导与影响下，从最初的被动逐渐变为主动，“从前他们不太管自己的孩子，现在会主动添加我的联系方式，询问我孩子在学校的情况。”这份改变，让支教老师们欣喜不已。

与单一支教授课不同，这支支教队伍和当地的扶贫工作队联系十分紧密。不管是同吃同住，还是工作的粘度，在实际的支教过程中，从课程的配置到内容，都与脱贫攻坚分不开关系。甚至，哈尼学生的诉求也促使老师的角色发生了改变。

作为嘎他小学唯一的支教男老师，廖浩棋在完成教学任务的同时，还协助扶贫工作队进村入户开展工作。他在一户贫困户家里看到，一年级学生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黢黑的房子里看不见一件像样的家具。“学校为保证自然村孩子的回家安全，下午3点半低年级学生就下课了。”廖浩棋说，“但孩子们很早回到家，仍然要在家里等候去田里劳作的家人，很晚才能吃上饭。”

在驻村队员的努力下，廖浩棋第二次踏入这户人家时，情况已全然不同。“住房条件得到很大改变，家里逐渐添置了家具，人居环境也在队员和学生的影响下改善很多。”他陷入了沉思，“驻村队员为他们修路修房、发展产业，我们除了教课，又能为孩子们做些什么？”

这一场支教的背后，青年教师们深化了自己对中国农村社会的另一种认识。“不仅只是单纯为当地输送教师，我们更希望在当地进行合理的教育创新实践，加深心理层面的关注，找到更适合当地乡村儿童的教育方法，对当地乡村教育事业进行一定的有益补充。这样，未来他们才有自力更生的本领，从根本上摆脱贫困。”红河支教项目的负责教师谭巧说。